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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 、抄不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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魚頭人小心翼翼的遵循著某種頻率敲門, 很快就有人從裏面把門打開,探頭出來,二人會面, 裏面那人目光一瞥魚頭人身後的謝喬喬和張雪霽:“他們是誰?”

魚頭人也跟著壓低了聲音,回答:“這兩位是有意加入我們黎明會的人類——這位姑娘是個劍修。我們先進去說,外面太危險了。”

裏面的人聞言, 連忙將掛鏈解開, 打開大門,魚頭人帶著謝喬喬和張雪霽進入紡織坊內部。

謝喬喬隨意打量了一下建築內部:從外面看起來很高的建築,內部卻並沒有分層。在過高的屋頂上插/滿了橫桿,橫桿上搭著很多顏色各異的絲綢和其他的織布。重疊垂下的織布影響了視線範圍, 只能看見一架盤旋往上的樓梯一直通往上面。

開門的人準確在布匹中抓住一根粗繩,用力晃了晃——繩子一直連接到屋頂,隨著開門人的搖晃,水波中蕩開若有若無的鈴聲。

聲音在水底傳播時會收到影響,鮫人也並不靠所謂的‘耳朵’來聽聲。這是他們海族用來傳遞訊息特有的一種海底鈴,可以在短距離內清晰的傳達聲音。

隨著開門人晃動粗繩,旋螺樓梯與地板的銜接處陡然裂開, 一個碩大的章魚頭從裏面緩緩升起。

張雪霽臉色一僵, 眼睛都睜大了許多。

魚頭人熱情的走過去同章魚頭打招呼:“章詔,今天輪到你值班啊?”

“嗯,他們是誰?”章魚頭緩慢轉動,脖子上的兩顆細小眼睛盯著謝喬喬和張雪霽,疑惑的問。

開門人答:“是萬勝從外面帶回來的新成員, 這位姑娘還是個劍修。”

“劍修啊……這個男人是普通人?”

章詔目光從謝喬喬緩慢轉到張雪霽身上。它剛說完這句話, 還沒來得及皺眉, 謝喬喬卻忽然挪了一下腳步, 橫擋在章詔和張雪霽中間。

張雪霽幹咳:“我無妨。”

謝喬喬:“嗯。”

張雪霽強調了一下:“我真的無妨。”

謝喬喬:“哦。”

雖然謝喬喬只回了兩個簡單的語氣詞,但張雪霽微妙的有一種她仍舊覺得自己很害怕的感覺。

魚頭人回答章詔:“雖然是普通人,但他如果也想為黎明會的事業出力,那自然就可以來。我們黎明會也沒有規定普通人就不能入會吧?”

章詔搖頭:“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算了,請二位隨我來吧。”

他的章魚腦袋又緩慢的沈下去,只留下黑漆漆的入口。

魚頭人安慰二人:“前段時間我們不少成員遭到逮捕,大家難免士氣低迷,情緒也不太好,不是故意針對冷落你們的。”

他從開門人那裏領了一盞燈,打頭陣先走下地道。

謝喬喬側身,看向張雪霽。

張雪霽:“我走前面?”

謝喬喬點頭。

張雪霽便聽話的往前走,還不忘小聲問:“這裏面有什麽說法嗎?還是說喬喬同學你就是比較喜歡走後面?”

謝喬喬答:“我走後面,如果有突發情況,好斷後。”

地道底下漆黑一片,只有魚頭人和章詔手裏的燈還能發出淡淡的光。

章詔提著的燈籠光很暗,將它落在地道墻壁上影子無限的放大了。也不知道章詔是沒能成功化形,還是單純的不喜歡人類擬態——它仍舊保持著章魚的原身,碩大的肉瘤腦袋底下是數條粗壯的觸手,其中一條觸手就卷著只小小的燈籠。

八條觸手在地面蠕動前行,觸手和觸手摩擦交錯間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音。

走在後面的張雪霽聽得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。他努力的左看右看,試圖用其他東西分散自己的註意力;但前面章詔觸手肌肉交纏摩擦,那聲音明明是在水底,但落進他耳朵裏偏偏清晰得很。

謝喬喬原本面無表情的綴在後面走。前面張雪霽的腳步越來越慢,原本他們四個人之間的距離是一樣的,但是走著走著,張雪霽前進速度越慢,謝喬喬和張雪霽的距離就變得越近。

張雪霽投下來的影子幾乎籠罩著謝喬喬。

謝喬喬手往前,抓住他袖子——張雪霽嚇了一跳,有些慌張的回頭看向謝喬喬,眼睛還睜得很大。

謝喬喬覺得他受驚睜大眼睛的表情,真的很像小狗。

但她還記得張雪霽不喜歡被這樣誇,所以謝喬喬沒有說出口,只是抓著張雪霽的衣袖拽了拽,語氣依舊四平八穩:“不必害怕。”

張雪霽:“……也沒有很害怕。”

謝喬喬:“嗯。”

張雪霽伸出食指和大拇指,比劃出一點點距離:“只是稍微有那麽,一點點的,害怕。”

謝喬喬:“……嗯。”

前面魚頭人說出一句:“到了。”

謝喬喬和張雪霽的對話終止,四人走到一間地下室面前。

地下室沒有門,裏面點著好幾盞燈,並排擺著八張簡陋的書桌。如果忽略這陰森詭異的氣氛,現場看起來甚至有點像是張雪霽初中時的自習室。就是空間小了很多。

六個種族各異的海族圍坐在桌子上,正借著燈火微光奮筆疾書的抄寫著什麽——謝喬喬走過去看了眼他們正在抄的東西,果不其然,是之前在深海之痕發放的那些傳單。

它們抄得十分入神,就連外人來了也不知道。

章詔用自己的觸手把燈掛到墻壁上,對謝喬喬和張雪霽道:“既然二位想要幫忙,那麽就請從抄寫傳單開始吧。今天晚上我們要抄滿五百張,明天白天拿到外面去發放給其他人。”

魚頭人熱情的把紙筆從箱子裏抱出來,分給謝喬喬和張雪霽:“你們是人類,抄寫這個應該比我們容易些……有人類加入實在是太好了,我們實在不太熟悉中洲陸地上的通用語,光是抄寫就抄得十分辛苦……這是原件,你們照著這張紙抄就可以了。”

八張桌子拼湊在一起可以預留出足夠的空位。謝喬喬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,同時把魚頭人放在桌子上的原件拿起來看。

確實是用標準的大陸通用語書寫,內容和她之前在深海之痕讀到的不太一樣,措辭變得更加激烈,對女王處死囚犯的行為也進行了激烈的批判。

如果拋開內容不談,這篇文章倒是寫得很好。有生之年她若是能寫出這樣一篇通情達理,情深意切的檄文,恐怕老師在夢裏都會笑醒。

謝喬喬走神了片刻,直到有人把柔軟的宣紙和毛筆推到自己手邊——謝喬喬側過頭,看著在她旁邊坐下的張雪霽。

張雪霽用食指點了點她面前空白的宣紙,有點無奈:“這個就當新手任務吧。我剛剛轉了一圈,那群海族對中州大陸的通用語確實一竅不通,就算今天晚上通宵估計也抄不完三百張。”

謝喬喬:“加上我們也抄不完的。”

張雪霽:“未必。我們畢竟是人類——我記得喬喬同學你會寫中洲的官話吧?”

謝喬喬把毛筆拿起來,潤了潤硯臺裏濃黑色的海墨,在雪白柔軟的宣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第一個字。

她道:“我要劃水,今天晚上頂多抄五張。”

張雪霽:“……只抄五張是不是也太過分了一些?”

謝喬喬誠懇的看著張雪霽:“多了我也抄不完。”

她的眼眸如此坦誠純澈,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,以至於張雪霽想從謝喬喬眼神裏找出一點點說謊的痕跡都找不到。他心情覆雜的看著謝喬喬:“真的抄不完?”

謝喬喬斬釘截鐵的回答:“抄不完。”

坐在他們對面的魚頭人擡起它那顆魚頭,魚嘴開合:“你們怎麽還在聊天?快寫呀,不能浪費了秦先生辛辛苦苦為我們寫出來的檄文!今天晚上必須要抄完五百份,明天就拿出去分發幹凈。”

張雪霽不再和謝喬喬閑聊,卻轉頭把目光投向對面的魚頭人,問:“秦先生是誰?”

魚頭人眼裏閃過一道白光,語氣激動中透著崇拜:“秦先生就是秦先生——秦先生是善良智慧的人類!正是秦先生開啟了我們的想法,讓我們知道了魚還有另外一種魚生!只要是看過秦先生檄文的人,都會明白我們夏澤國現在的情況是多麽的危急!”

“女王大人的年紀太大,已經不適合統治我們這個國家了!”

眼看魚頭人越說越激動,有要演講起來的趨勢。

謝喬喬嫌他太吵,抱著自己的宣紙往墻壁的方向挪了挪。張雪霽摸了摸自己鼻尖,也跟著抱起自己的紙筆,往謝喬喬那邊挪。

謝喬喬偏過頭看著他:“不繼續打探消息嗎?”

張雪霽搖頭:“不必了,我已經大概知道情況了。”

謝喬喬:“你又知道了?”

她說這句話並沒有別的什麽意思,就連語氣也是一如既往冷淡平靜的。但是落進張雪霽耳朵裏,張雪霽就覺得她那個語調很可愛——並不自覺的笑了笑。

謝喬喬正在努力的寫第二行字,聽到旁邊張雪霽在笑。她又偏過頭看了張雪霽一眼,卻發現張雪霽也在看自己。

兩人視線相撞,張雪霽笑容凝固,露出一點猝不及防的錯愕。他連忙把頭轉回去,有點慌張的模樣,手肘碰到兩人中間的硯臺。

海底特產的海墨硯臺,即使磨出墨水來也不會化入海水中。

他的胳膊撞到硯臺,硯臺在桌子上打了個滾,被撞翻,噗嘰一聲翻倒在謝喬喬寫著的宣紙上。從硯臺裏翻出來的墨汁,像芝麻湯圓露餡兒,滾著,淹沒了謝喬喬辛辛苦苦抄完的那行字。

謝喬喬盯著自己被墨水弄臟的宣紙——張雪霽也盯著那張宣紙,心虛的咽了咽口水。

他迅速把翻倒的硯臺扶回原處,從袖子中掏出手帕按在軟宣紙上,並安慰謝喬喬:“海墨與陸地上的墨水不同,即使倒出來也不會這麽快融進宣紙裏,只要我們及時用手帕把上面漂浮著的墨水吸幹……”

張雪霽挪開自己的手帕,露出底下的宣紙。

雪白的宣紙上,一團長條形糊成一團的墨水痕格外顯眼。他拿著那塊同樣被墨水染黑的手帕,嘴巴裏沒有說完的話卡住了。

張雪霽能感覺到謝喬喬正盯著自己,頓時感到一陣頭皮發麻。

而謝喬喬確實正盯著張雪霽。

兩人離得很近——因為張雪霽俯身過來幫她擦宣紙的動作,距離霎時近到謝喬喬一擡頭就能看見張雪霽緊繃的下顎線。

他緊張的抿著唇,脖頸上肌肉繃緊時會拉扯出幾條利落漂亮的線,連帶著明顯的喉結上下滑動。

謝喬喬沒怎麽在聽張雪霽的話,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脖頸:平的。

張雪霽再度咽口水,脖頸上明顯的喉結滑動。他低頭原本想要道歉,剛張開嘴,還沒來得及說話——謝喬喬忽然伸手,帶著繭子的手指按到張雪霽喉結上。

謝喬喬:“不動了?”

啪嘰。

那塊硯臺二次被張雪霽的袖子拂動,滾落到謝喬喬面前的宣紙上,汙開一大片墨痕。

作者有話說:

小張:嚇到摔倒.jpg

突然發現小張好柔弱啊,你這個男主怎麽回事?摸一下脖子怎麽還摔倒了呢?【指指點點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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